ه忽然想起（六首）
郭文涟
老同学
阴霾雾重的天气里忽然想起一位老同学
他有着北方人粗粝豪爽的外貌
但他却是个南方人，心细如丝
他因给吴晗写过书信被打成有毒青年
发配远方流落于西域一角
他不善言谈，也不喜交流
唯独与我常说起一些江南的往事
江南有斜雨细风的小桥流水
江南有映日别样的婷婷荷花
江南有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名刹古寺
一声大雁名叫可以使江南万里霜雪飘泊
一句长诗歌吟可以使江南沉浸在水乡泽梦里
若干年后他去了南方，回到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我不再见他，也逐渐将他忘却
却不想在阴霾雾重的早晨忽然将他想起
想起他瘦弱的身子顶着一副硕大的头颅
想起他一年四季一身或蓝或黄的粗布衣衫
想起他声音细小如燕雀般的江南话语
如今，都一起沉浸在茫茫的秋风秋雨秋色里……
日子
----写给儿子
一
在北方
你把日子铺成了路
你把风雪堆成了山
能在山路上行走
日子便有了光彩
如诗如画如一群山羊在奔腾
二
平淡安逸的日子，心
即使是辽阔无垠的海
也永远不会是一名水手
有远方的人
会在大潮正起中
升帆出海
于是，日子便有了风景
生命的岁月里便有了收藏
岁月已然苍老
那时候总觉得我们永远不会衰老
阳光属于我们，河流属于我们
连空气和未来也属于我们
那时候总觉得岁月永远不会流逝
老师属于我们，同学属于我们，父母属于我们
属于我们的一切都会永远陪伴我们，不会老去
可谁曾想，匆匆忙忙的青春向我们晃了几下手
就离我们远去，我们的微笑还挂在嘴边
我们的眉梢里还留有几分春天的喜气
一切都已随风而逝
父母走了，山河呜咽，阳光开始变得灰暗
老师白发鬓鬓，大地上的空气浑浊而苍茫
不再鲜花满地，不再郁郁葱葱
篮球架消失了，白杨树也换成了低矮的馒头柳
河水不再那么清澈充沛了
那钓鱼洗澡满院子跑的孩子呢
也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
消失在烟雾缭绕的街头上
同学呢？同学还在
只是天各一方，难诉衷肠
我只能在文字的海洋里，种植
孤独的思想和希望
怀念父亲母亲
一
我从北方的泥土里
伸出一双手
去触摸北方的天空
北方的天空已是风雪弥漫
而我的思念如孤帆远影
在无尽的荒原上，回忆
已然远逝的父亲母亲
二
故乡的路已被大雪深埋
那些含着泪的艰辛与欢欣
已融化在北方的泥土里
父亲母亲的坟茔上，定然已是
荒草凄凄，满目萧瑟
那一丝微笑
也只能在梦里深处回响
三
季节的河流上有一双手高高举起
记忆的枝头上已落上一只鸟
在一遍遍地吟唱
把梦里深处的微笑
写在北方高远辽阔的天空
四
风，很冷
世界，依然很寂寞……
昆仑山上
-----写给儿子
八月的昆仑山上已是白雪皑皑
阳光已削弱成一把把利剑
刺痛着你和战士们的脸颊
风，已将所有的色彩粉碎
冲淡成一座座荒凉的山岗
没有树，没有草，天空
也没有雄鹰和鸟飞过
连空气也变得那么贫穷和吝啬
寂寞和苍凉无边无际
荒原上只有你和战士们的身影
在书写着新时期一群军人的志向
大地上只留下你和战士们的脚印
在默默地向远方伸展
而远方，是一片广袤而深情的土地……
寂寞
没有雷声
没有风声
苍穹里只有绵绵无尽的雪花
在无声地飘落
心弦不再拨响
河流不再喘息
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前行
举一把或蓝或绿的伞
大地一片雪白
我知道，夏日里的喧嚣已经远去
多愁善感的秋天也已悄然消失
在白茫茫的日子里，恰好
是我沉思的夜晚
2014年11月12日晚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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